三国志_吴书是仪胡综传译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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查阅典籍:《三国志》——「三国志·吴书是仪胡综传」原文
(三国志是仪传、三国志胡综传)
是仪传,是仪,字子羽,北海营陵人。他本姓“氏”,起初作过县吏,后在郡里做官,郡相孔融嘲弄他,说“氏”字是“民”无上,可改为“是”,于是就改了姓。是仪后来依附刘繇,避乱到江东。刘繇军队失败,是仪迁居会稽。孙权继位执政,用文辞优美的诏书征召是仪,是仪到后受到孙权亲信重用,专门负责机要事务,被授予骑都尉。吕蒙图谋袭取关羽,孙权将此事询问是仪,是仪对吕蒙的计谋称善,劝孙权采纳其计。
是仪随从孙权征讨关羽,被任命为忠义校尉。是仪陈述辞谢,孙权命令说:“我虽然不是古代的赵简子,您怎就不委曲自己作一个周舍呢?”荆州被平定后,东吴迁都武昌,是仪被授任裨将军,后封爵都亭侯,暂署侍中。孙权想再授予他以部队,是仪自以为不是统率军队的人才,坚辞不受。黄武年间,孙权派遣是仪前往皖城就职将军刘邵部下,想诱骗曹休到来。曹休来后,被吴军打得大败,是仪被升任为偏将军,入朝总领尚书事,并总管朝廷外诸官,兼管诉讼事宜。孙权又命他教众公子读书学习。孙权东迁京都至建业,太子孙登留下镇守武昌,是仪被派留下辅助太子。太子对他十分敬重,有事都先咨询他,然后才实施推行。是仪被晋封为都乡侯。后来他随从太子回到建业,再被授予侍中、中执法,管理诸官事宜,兼管诉讼如前。典校郎吕壹诬告谗毁原江夏太守刁嘉毁讪诽谤国家政事,孙权大怒,将刁嘉收捕投进监狱,详细审问验证。当时与此事有关系的人都十分恐惧吕壹,并都说听到过刁嘉说了那些话,唯独是仪说没有听说过。于是是仪被连续审讯多日,孙权诏旨要严厉审问,大臣们都为此畏惧如寒蝉无声。是仪回答说:“现在刀锯已架在我的脖子上,我怎敢替刁嘉隐瞒真象,而自取灭族之祸,成为不忠之鬼呢?只是为了让陛下了解这件事的真实本源。”他根据实情一一答问,言辞毫无变易。孙权于是放弃对他的审讯,刁嘉也得以释放。蜀国丞相诸葛亮去世,孙权关心蜀国情况,派遣是仪出使蜀国与其加强结盟友好。是仪作为使节的言行举止很合孙权心意,后被任命为尚书仆射。南阳王孙和、鲁王孙霸被册立之初,是仪以本职任兼任鲁王傅。是仪对二宫地址相距太近不以为然,于是上疏说:“为臣私下认为鲁王天资卓群敬修美德,兼备文武才干,如今适宜的安排,是让他镇守四方,作为国家的辅佐屏障。宣扬美好德行,广泛显耀威信,这是国家的优良传统,全国人民所共同瞻望。只是为臣言辞粗疏,不能完尽表述心意。我认为二宫应当有所抑制,正上下之序,明教化之本。”他连上书三、四次,他作为王傅能竭尽忠诚,动辄加以规劝;对上奉事勤奋,与人相交恭敬。红潮网
从不经营家财,不接受别人的施惠,房舍财物能供给日常生活就行。邻居有人建起大宅,孙权出行望见,问人是谁建起大宅,他身边的人回答说:“好像是是仪家。”孙权说:“是仪俭朴,一定不是他。”一问果然是别人家。他受孙权的信任与了解就是如此。是仪衣着不精制,饮食极简便,乐于赈济赡养贫困之人,家中无什么储蓄。孙权听说后,前往他家,要求看看他家吃的饭菜,并亲口尝食,对此深为叹息,当即增加是仪的俸禄和赏赐,扩增他的田地住宅。是仪多次推辞谢绝,因这种恩惠而心中不安。他常常举荐人才进献良谋,从未说过别人短处。孙权常责备他不谈论政事,没有是非,是仪回答说:“圣明君主在上,为臣谨守本职,担心于职不称,实在不敢以愚笨的管见言辞,来干扰陛下视听。”他奉事国家公职几十年,未曾有所过失。吕壹多次诬陷告发将相大臣,有的人竟被他告发有罪达四次之多,唯独没有借口告发是仪。孙权感叹说:“如果人人都像是仪那样,还到哪里去施用什么法律条令呢?”及至是仪重病卧床,他留下遗嘱要求用一般棺木安葬,穿戴平时衣服入殓,一切务必节省简约。八十一岁时去世。
胡综传,胡综,字伟则,汝南郡固始县人。他年少时父亲就去世,母亲带着他避难到江东。孙策兼任会稽太守,胡综十四岁,任门下循行,留在吴地与孙权一起读书。孙策去世,孙权为讨虏将军,以胡综为金曹从事,随从大军讨伐黄祖,任鄂县县长。孙权为车骑将军,在京口城建立首府,征召胡综回京,任职书部,与是仪、徐详一道掌管军国机密事务。刘备出兵下至白帝城,孙权因为现有兵少,派胡综到各县征选兵员,得到六千人,建立解烦兵左、右两部,徐详兼左部督,胡综兼右部督。吴将晋宗叛吴归降魏国,魏国以晋宗为蕲春太守,离长江几百里处,多次侵犯吴国,孙权派胡综与贺齐轻装疾行突袭,活捉晋宗,胡综被加授建武中郎将。魏国授予孙权为吴王,胡综、是仪、徐详都被封爵亭侯。
黄武八年(229)夏,黄龙出现在夏口,于是孙权称帝登基,因祥瑞征兆而改年号。又制作黄龙大牙旗,常竖矗于中军,各军进退,都视大旗所指而行动,孙权为此命令胡综作赋为:“乾坤初创,天地人由是产生。天狼星显示星象,实是表示军队精灵。圣人观察自然法则,借此效仿经营,开始制作器械,以此求得功成。黄帝、神农开创人类朝代,开拓奠定皇家基业,对上顺应天意,对下消除人民灾孽。帝高辛诛杀共工,帝虞舜征伐有苗,夏启讨伐有扈氏于甘地,商汤击败夏桀于鸣条。周武王在牧野击败商纣,汉高祖在垓下困死项籍,如此等等无不用兵行事,靠战争才建起功业。光辉煌煌大吴国,有此基业实在是上天降德,神圣威武治天下,一切惟取皇天法则。于是从远古开始,黄帝、虞舜是开创皇业的祖先,经历五个朝代,一直传到今天。大吴适应运期承受天命,发迹于南国土地,将恢复圣贤大道,使华夏朝代重新嬗替。于是遵循天时,建制神圣大军,取象太一运行,设置五将镇守三门;行动快速有如电闪,举止徐缓就像彩云,前进停止均有法度,摒弃繁杂惟求精练简明。四灵旗布列四方,黄龙牙旗矗立中央,旗上绘图取形日月,旗名称作“太常”,卓然矗立,六军所望。仙人在上,观照四方,神灵挥运,为国吉祥。军队行进打算转向,黄龙旗率先转移,金鼓不必鸣响,一切变化处于静寂,隐蔽朦胧如神灵所在,所有行动可谓奇妙神秘。从前武王伐纣,有赤乌衔书显灵,如今在我大吴国,也有黄龙吐符之征。这都契合《河图》、《洛书》的卦辞,动辄与天道相应,天意人事两相赞和,神签上显示这是吉庆。”蜀国听说孙权称帝登基,派遣使者前来重修以前结盟友好。胡综撰作盟约,文义很美,其辞记载在《孙权传》。孙权东下建都建业,徐详、胡综一道任侍中,晋封为乡侯,兼任左、右领军。当时魏国投降过来的人有的说,魏国都督河北振武将军吴质,颇受魏朝廷猜疑,胡综于是伪为吴质作投降文字三条:其一说:“国家朝纲废弛弃绝,天下分崩离析,百姓困顿痛苦,士子四散逃亡,兵匪所到之处,城邑没有居民,战火风尘纷飞,其状处处可见。
自从三代以降,天下大乱至极,也未有像今天这种情况。臣下吴质志气薄浅,处于当今之世没有良法,局限在所生活的地域内,不能高飞腾翔,于是为曹氏服事戎役,远处河朔之地,天道隔绝。虽仰慕风范大义,想归附天命,惭愧没有因缘,得以施展抱负。每每见到来往吴国之人,暗中听到吴国风情教化,知道陛下与天地齐德,与日月同辉,神武的英姿,得之于自然,故推演上天极则,传扬万里,自大江以南,家家户户蒙受恩泽。英雄俊杰,得道之士,无不发出肺腑的歌咏,以自己归顺得所而欢乐。今年六月底,敬闻在黄道吉日中,龙腾登基,恢弘大道,整顿王纲,将使天下遗民,见到真龙天子。从前武王伐商,殷商军民倒戈归向;汉高祖诛杀项羽,四面楚歌。和今日形势相比,都不足以比拟。臣下吴质无法抑制自己昊天般的最高志愿,谨派我的亲信同郡人黄定恭敬地奉上章表,并托付他表明叛降,长途求得上达陛下,其中想要陈述的内容,载列在。”其二说:“从前伊尹离开夏朝投奔殷商,陈平背弃西楚归附汉朝,其功绩书于竹帛,留名后世,君主不认为他们是背叛者,而认为他们能知天命。臣下从前被曹氏发现而交结,外表是君臣关系相依托,内则如骨肉至亲,情深恩厚,有合无离,于是接受统领一方的重任,总领黄河以北的军队。在这种时候,我志向高大,发誓永远与曹氏共死共生,惟恐功绩不能建、事业不能成。及至曹氏亡故,后嗣继位,幼王统政,谗言日益加深。同僚们倚仗权势相害,志趣相异者借机诽谤挑拨。而臣下我天性简慢,从不屈服他人,看那几个小子,内心确实要压迫我,这也有为臣的过失。于是我被邪恶的谗言所陷害,招致幼主猜疑,污蔑我想叛变。
虽然识见真情者担保说明我的心意,然而世道混乱、谗言生效,对我的猜疑依然存在,我常常担心有朝一日会横遭无辜之祸,故忧心痛苦至极,如履薄冰,如践炭火。从前乐毅在齐国为燕昭王立下大功,燕惠王即位后,因猜疑而剥夺乐毅的职位,于是他离开燕国前往赵国,功业并未因此而损减。他岂是想对燕国三心二意,只不过是担心功业不能建立,而担心灾祸即将临头。以前我曾派遣魏郡人周光以做生意为名,托付叛降南方的心思,明确表达我的秘密计策,当时因行事仓卒,不敢当即呈上奏章,只是让周光口头转述而已。我认为天下最终归一已经可见,上天旨意所在,除了吴国还能是谁呢?这里的人民,都想成为陛下的臣仆,伸长脖子踮起脚跟,只怕吴国军队来得太迟。如果圣恩稍加信任接纳,即定以黄河以北的土地迎请王师,忠心赤诚,天日明鉴。然而周光南往已是一年,却无半点音讯,不知我的心意他最终转达与否?我瞻望南天长声叹息,日日月月如此,即使鲁国人盼望齐国卿高奚敬仲,也不足以与此比拟!又臣下如今所受待遇日益淡薄,恶人谗毁之声,绵绵不绝于耳,我必定因此遭受灾祸,只是迟早的区分而已。红潮网
臣下私地揣测陛下没有垂示圣明的慰勉,其原因一定是认为我吴质通彻仁义之道,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,以为周光所转达的言辞,虚多实少,或认为其中有什么其他的计谋,却不知我吴质因谗言而被猜疑,恐惧大祸临头!况且我吴质如果真有罪过之日,定会自己奔向鼎镬,捆绑自己以待处治,这恐怕是为人臣子所应做到的。如今我并无罪过,却横受谗言毁谤,将有商鞅、白起那样的灾祸。寻思目前形势,离开魏国也是有道理的,现在死去并不能体现出道义,又为何不离去!乐毅的出奔,吴起的逃亡,君子都同情他们未得到礼遇,没有人非议他们的品行。希望陛下类推古事以比况今人,不要猜疑责备我吴质,此外陛下或者考虑到,为人臣子者被定上罪名,应当像伍子胥那样自己献身致力自效,不应当侥幸地借机寻求便利。然而今天与古时相比,时势不同,南北相距遥远,中有江湖阻隔,自己不主动行事,又怎能脱身免祸呢?所以我只好忘却志士的节操,而考虑建立功业的道义。我吴质又认识到曹氏的继承人,并非天命所托,政治衰弱,刑法混乱,朝政大权为贼臣篡夺,各位将领专权在外,各自为政,无人同心,军队衰败耗损,国库财货空虚,朝纲法纪毁废,君臣同样昏聩。我想到陛下前后多次招得魏国的叛逃者,都听到了这些情况。兼并弱小攻伐昏昧,应当顺应天时,这确是陛下进取的有利时节,故此区区吴质我才敢献出自己的计划。现在如果聚集军队于淮河、泗水一带,占据下邳,荆、扬二州,就会闻风响应,我从黄河之北席卷南下,南北势力联接一体,根基必会永远坚固。
关西的魏军没办法离开他们守卫的地盘,青、徐二州的魏军不敢撤离防守,许、洛所剩魏军之数不足一万兵力,有谁还能到东方来与陛下争锋呢?这确是千载难逢的一次良机,岂能不深思而熟虑去谋算呢?至于臣下所守之地,既盛产良马,又加以羌人胡人经常在三四月间水草肥盛时,驱马出来放牧,粗略默算目前的情况,可以获得马匹三千多。陛下出兵,应当利用这一时间,多带些骑兵来就这儿的马匹。这些都是根据已掌握的情况预先订立的大致计划,现报知如上。举凡两军对垒,不能不相互摸清对方虚实,如今这里兵马确实羸弱,很容易就能取胜平定,陛下举兵而进,响应者一定很多。这样陛下就可上定伟大事业,使普天之下归为一统,下令我吴质能建非常之功,此乃天意啊!如果我的建计不被采纳,这也是天意。希望陛下对此深加考虑,我不再赘述。”其三说:“从前许子远离袁氏投奔曹氏,他的计策谋略,都为曹氏所采纳,于是大败袁军,奠定曹氏基业。倘使曹氏不信任许子远,而怀疑犹豫,不下定决心,则今日天下为袁氏所有。希望陛下深思。我私地听说边境上的将领阎浮、赵楫打算归顺伟大教化,因彼此倡应商议不及时,以致失败灭亡。如今臣下忠心耿耿,遥献生命于陛下,如果再被怀疑,不及时行动举兵,使我处于孤绝无援之地,遭受阎、赵他们那样的大祸,恐怕天下的英杰壮士想为吴国立功的人,不敢再将性命托付陛下了。希望陛下深思。苍天大地,也必定听到我的心言。”这篇文章传扬后,而吴质已入朝任侍中了。
黄龙二年(230),青州人隐蕃归附吴国,他上书说:“为臣听说商纣王专行无道,微子预先出逃;汉高祖宽仁英明,陈平率先投奔。为臣二十二岁,抛弃我的封邑,归顺有道的国土,仰仗上天神灵,得以平安而至。为臣来后已有多时,而主事者视我为一般投降之人,未加以精细地区别,使为臣微言妙旨,不得上达陛下。我郁抑长叹,此种处境何时才有尽头?谨此来到宫阙,跪拜上奏,请求能蒙受陛下召见。”孙权当即召隐蕃入宫。隐蕃答对问话,以及陈述对时务的看法,都很有见地。胡综当时侍坐,孙权问他隐蕃怎样。胡综回答说:“隐蕃上书,夸张言辞颇像东方朔,巧言诡辩颇类祢衡,而实际才能都不及他们。”孙权又问他可任隐蕃什么官职,胡综回答说:“此人不能让他去治理百姓,暂且让他试试当名小京官。”孙权考虑到隐蕃大谈刑法诉讼,就任隐蕃为廷尉监。左将军朱据、廷尉郝普都称赞隐蕃有辅弼君王的才干,郝普尤其与他亲近友善,常为他的屈才而抱怨叹息。后来隐蕃阴谋叛变,事情败露后被诛杀,郝普因受到谴责被迫自杀。朱据被停职软禁,好长时间才获释。孙权任命胡综为偏将军,兼左执法,负责处理诉讼事宜。在攻打辽东事情上,辅吴将军张昭因劝谏孙权言辞过于直率急切,孙权也被激怒,使他们的关系得到调节和谐,不再心存芥蒂,其间胡综起了很大的作用。胡综天性嗜酒,酒后呼叫欢快,有时还推拉酒杯,醉打手下人。孙权爱其才干故不责怪。自孙权统掌国事以后,举凡各种文、诰、策、命以及致邻国的书信,大体上都出自胡综所撰作。起初因为国内外事务繁多,专门制定科律,长吏遇到丧事,都不能离职奔丧,但仍多次有人触犯律令。孙权甚为忧虑,让朝臣议论解决的办法。胡综的建议以为应制定具体法律条文,告知犯者遭极刑,只在一人身上施行,以后此种现象一定绝迹。于是采用胡综的意见,自是离职奔丧的现象被杜绝。
赤乌六年(243),胡综去世,他的儿子胡冲承嗣爵位。胡冲性情平和,有文才,天纪年间为中书令。
是仪字子羽,北海营陵人也。本姓氏,初为县吏,后仕郡。郡相孔融嘲仪,言“氏”
字“民”无上,可改为“是”,乃遂改焉。后依刘繇,避乱江东。繇军改,仪徙会稽。
孙权承摄大业,优文征仪。到见亲任,专典机密,拜骑都尉。吕蒙图袭关羽,权以问仪,仪善其计,劝权听之。从讨羽,拜忠义校尉。仪陈谢,权令曰:“孤虽非赵简子,卿安得不自屈为周舍邪?”既定荆州,都武昌,拜裨将军,后封都亭侯,守侍中。欲复授兵,仪自以非材,固辞不受。黄武中,遣仪之皖就将军刘邵,欲诱致曹休。休到,大破之,迁偏将军,入阙省尚书事,外总平诸官,兼领辞讼,又令都诸公于书学。
大驾东迁,太子登留镇武昌,使仪辅太子。太子敬之,事先咨询,然后施行。进封都乡侯。后从太子还建业,复拜侍中、中执法,平诸官事、领辞讼如旧。典校郎吕壹诬白故江夏太守刁嘉谤仙国政,权怒,收嘉系狱,悉验问。时同坐人皆怖畏壹,并言闻之,仪独云无闻。于是见穷诘累日,诏旨转厉,群臣为之屏息。仪对曰:“今刀锯已在臣颈,臣何敢为嘉隐讳,自取夷灭,为不忠之鬼!顾以闻知当有本末。”据实答问,辞不倾移。
权遂舍之,嘉亦得免。蜀相诸葛亮卒,权垂心西州,遣仪使蜀申固盟好。奉使称意,后拜尚书仆射。南、鲁二宫初立,仪以本职领鲁王傅。仪嫌二宫相近切,乃上疏曰:“臣窃以鲁王天挺懿德,兼资文武,当今之宜,宜镇四方,为国藩辅。宣扬德美,广耀威灵,乃国家之良规,海内所瞻望。但臣言辞鄙野,不能究尽其意。愚以二宫宜有降杀,正上下之序,明教化之本。”书三四上。为傅尽忠,动辄规谏;事上勤,与人恭。
不治产业,不受施惠,为屋舍财足自容。邻家有起大宅者,权出望见,问起大室者谁。左右对曰:“似是仪家也。”权曰:“仪俭,必非也。”问果他家。其见知信如此。
服不精细,食不重膳,拯赡贫困,家无储畜。权闻之,幸仪舍,求视蔬饭,亲尝之,对之叹息,即增俸赐,益田宅。仪累辞让,以恩为戚。
时时有所进达,未尝盲人之短。权常责仪以不言事,无是所非,仪对曰:“圣主在上,臣下守职,惧于不称,实不敢以愚管之畜,上干天听。”事国数十年,未尝有过。
吕壹历白将相大臣,或一人以罪闻者数四,独无以白仪。权叹曰:“使人尽如是仪,当安用科法为?”
及寝疾,遗令素棺,敛以时服,务从省约,年八十一卒。胡综字伟则。汝南固始人也。少孤,母将避难江东。孙策领会稽太守,综年十四,为门下循行,留吴与孙权共读书。策薨,权为讨虏将军,以综为金曹从事,从讨黄祖,拜鄂长。权为将军,都京,召综还,为书部。与是仪、徐详俱典军国密事。刘备下白帝,权以见兵少,使综料诸县,得六千人,立解烦两部,详领左部、综领右部督。吴将晋宗叛归魏,魏以宗为蕲春太守,去江数百里,数为寇害。权使综与贺齐轻行掩袭,生虏得宗。加建武中郎将。魏拜权为吴王,封综、仪、详皆为亭侯。
黄武八年夏,黄龙见举口,于是权称尊号,因瑞改元。又作黄龙大牙,常在中军,诸军进退,视其所向,命综作贼曰:“乾坤肇立,三才是生。狼弧垂象,实惟兵精;圣人观法,是效是营,始作器械,爰求厥成。黄、农创代,拓定皇基,上顺天心,下息民灾。高辛诛共,舜征有苗,启有甘师,汤有鸣条。周之牧野,汉之垓下,靡不由兵,克定厥绪。明明大吴,实天生德,神武是经,惟皇之极。乃自在昔,黄、虞是祖,越历五代,继世在下。应期受命,发迹南土,将恢大繇,革我区夏。乃律天时,制为神军,取象太一,五将三门;疾则如电,迟则如云,进止有度,约而不烦。四灵既布,黄龙处中,周制日月,实曰太常,桀然特立,六军所望。仙人在上,鉴观四方,神实使之,为国休祥。军欲转向,黄龙先移,金鼓不鸣,寂然变施,暗谟若神,可谓秘奇。在昔周室,赤乌衔书,今也大吴,黄龙吐符。合契河洛,动与道俱,天赞人和,佥曰惟休。”蜀闻权践阼,遣使重申前好。综为盟文,文义甚美,语在《权传》。
权下都建业,详、综并为侍中,进封乡侯,兼左、右领军。时魏降人或云魏都督河北振威将军吴质颇见猜疑,综乃伪质为作降文三条:其一曰:“天纲弛绝,四海分崩,群生憔悴,士人播越,兵寇所加,邑无居民,风尘烟火,往往而处。自三代以来,大乱之极,未有若今时者也。臣质志薄,处时无方,系于土壤,不能翻飞,遂为曹氏执事戎役。远处河朔,天衢隔绝,虽望风慕义,思托大命,愧无因缘,得展其志。每往来者,窃听风化,伏知陛下齐德乾坤,同明日月,神武之姿,受之自然。敷演皇极,流化万里,自江以南,户受覆焘。英雄俊杰,上达之士,莫不心歌腹咏,乐在归附者也。今年六月末,奉闻吉日,龙兴践阼,恢弘大繇,整理天纲,将使遗民,睹见定主。营武王伐殷,殷氏倒戈;高祖诛项,四面楚歌。方之今日,未足以喻。臣质不胜吴天至愿,谨遣所亲同郡黄定恭行奉表,及托降叛,间关求达,其欲所陈,载列于左。”
其二曰:“昔伊尹去夏人商,陈平委楚归汉,书功竹帛,遗名陵后世,世主不谓之背诞者,以为知天命也。臣昔为曹氏所见交接,外托群臣,内如骨肉,恩义绸缪,有合无离,遂受偏方之任,总河北之军。当此之时,志望高大,永与曹氏同死惧生。惟恐功之不建,事之不成耳。及曹氏之亡,后嗣继位,幼冲统政,谗言弥兴。同侪者以势相害,异趣者得间其言,而臣受性简略,素不下人,视彼数子,意实迫之,此亦臣之过也。遂为邪议所见构会,招至猜疑,诬臣欲叛。虽识真者保明其心,世乱谗胜,余嫌犹在,常惧一旦横受无辜,忧心孔疚,如覆冰炭。昔乐毅为燕昭王立功于齐,惠王即位,疑夺其任,遂去燕之赵,休烈不亏。彼岂欲二三其德,盖畏功名不建,而惧祸之将及也。昔遣魏郡周光以贾贩为名,托叛南诣,宣达密计。时以仓卒,未敢便有章表,使光口传而已。
以为天下大归可见,天意所在,非吴复谁?此方之民,思为臣妾,延颈举踵,惟恐兵来之迟耳。若使圣恩少加信纳,当以河北承望王师,疑心赤实,天日是鉴。而光去经年,不闻咳唾,未审此意竟得达不?瞻望长叹,日月以几,鲁望高子,何足以喻!又臣今日见待稍薄,苍蝇之声,绵绵不绝,必受此祸,迟速事耳。臣私度陛下未垂明慰者,必以臣质贯穿仁义之道,不行若此之事,谓光所传,多虚少实,或谓比中有他消息,不知臣质构谗见疑,恐受大害也。且臣质着有罪之日,自当奔赴鼎镬,束身待罪,此盖人臣之宜也。今日无罪,横见谮毁,将有商鞅、白起之祸。寻惟事势,去亦直也。死而弗义,不去何为!乐毅之出,吴起之走,君子伤其不遇,未有非之者也。愿陛下推古况今,不疑怪于臣质也。又念人臣获罪,当如伍员奉己自效,不当绕幸因事为利。然今与古,厥势不同,南北悠远。江湖隔绝,自不举事,何得济免!是以忘志士之节,而思立功之义也之也。且臣质又以曹氏之嗣,非天命所在,政弱刑乱,柄夺于臣,诸将专威于外,各自为政,莫或同心,士卒衰耗,帑藏空虚,纲纪毁废,上下并昬,想前后数得降叛,具闻此问,兼弱攻昧,宜应天时,此实陛下进取之秋。是以区区敢献其计。今若内兵淮、泗,据有下邳,荆、扬二州,闻声响应,臣从河北席眷而南,形势一连,根牙永固。关西之兵系于所卫,青、徐二州不敢彻守,许,洛余兵众不满万,谁能来东与陛下争者?此城千载一会之期,可不深思而熟计乎!及臣所在,既自多马,加以羌、胡常以三四月中美草时,驱马来出,隐度今者,可得三千余匹。陛下出军,当投此时,多将骑士来就马耳。
此皆先定所一二知。凡两军不能相究虚实,今此间实羸,易可克定,陛下举动,应者必多。上定洪业,使普天一统,下令臣质建非常之功,此乃天也。若不见纳,此亦天也。
愿陛下思之,不复多陈。“
其三曰:“昔远子舍袁就曹,规画计较,应见纳受,遂破袁军,以定曹业。向使曹氏不信子远,怀疑犹豫,不决于心,则今天下袁氏有也。愿陛下思之。间闻界上将阎浮、赵楫欲归大化,唱和不速,以取破亡。今臣款款,远授其命,若复怀疑,不时举动,令臣孤绝,受此厚祸,即恐天下雄夫烈士欲立功者,不敢复托命陛下矣,愿陛下思之。皇天后土,实闻其言。”此文既流行,而质已人为侍中矣。
二年,青州人隐蕃归吴。上书曰:臣闻纣为无道,微子先出。高祖宽明,陈平先入。
臣年二十二,委弃封域,归命有道,赖蒙天灵,得自全致。臣至北有日,而主者同之降人,未见精别,使臣徽言妙旨,不得上达。于邑三叹,曷惟其已。谨诣阙拜章,乞蒙引见。“权即召入。蕃谢答问,及陈时务,甚有辞观。综时侍坐,权问何如。综对曰:”蕃上书,大语有似东方朔,巧捷诡辩有似弥衡。而才皆不及。“权又问可堪何官?综对曰:”未可以治民,且试以都辇小职。“权以蕃盛论刑狱,用为廷尉监。左将军朱据、廷尉郝普称蕃有王佐之才,普尤与之亲善,常怨叹其屈。后蕃谋叛,事觉伏诛,晋见责自杀。据禁止,历时乃解。拜综偏将军,兼左执法,领辞讼。辽东之事,辅吴将军张昭以谏权言辞切至,权亦大怒,其和协彼此,使之无隙,综有力焉。性嗜酒,酒后欢呼极意,或推引杯觞,搏击左右。权爱其才,弗之责也。
凡自权统事,诸文诰策命,邻国书符,略皆综之所造也。初以内外多事,特立科,长吏遭丧,皆不得去,而数有犯者。权患之,使朝臣下议。综议以为宜定科文,示以大辟,行之一人,其后必绝。遂用综言,由是奔丧乃断,赤乌六年卒,子冲嗣。冲平和有文干,天纪中为中书令。徐详者字子明,吴郡乌程人也,先综死。
评曰:是仪、徐详、胡综,皆孙权之时干兴事业者也。仪清恪贞素,详数通使命,综文采才用,各见信任,譬之广夏,其榱椽之佐乎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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